我在大廠“洗衣”：從O2O到C2F，物流跨界“重”生意，互聯網如何改造洗衣工廠？｜未來商業20人談

每經記者 王郁彪    每經編輯 劉雪梅    

時值換季期，冬去春來催熱了洗衣市場。這是一個周期性十分明顯的行業，旺季與淡季的業務比重可以達到驚人的6:1。

龐大的洗衣市場，其實由萬千“駐扎”在社區里不甚起眼的小店、個體構成，或是“夫妻經營”，規模稍大的則是“前店后廠”。他們同樣需要適應淡旺季的切換。

在互聯網洗衣行業干了9年，老陳太熟悉這樣的節奏。在旺季，洗衣產品通常會有延遲兌現和預約，因為不確定的要素太多。“最主要的，按最高峰值儲備產能，成本會提升，低價的優勢就不在了”。老陳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未來商業20人談”欄目專訪時這樣解釋。

追求性價比的年代，“低價”撒落在商業世界的每個角落。社區洗衣店，服務輻射的范圍是有限的，線下人力、租金成本過高，本身不具備價格競爭優勢。但平臺和快遞服務的升級和壯大，O2O洗衣、C2F洗衣等新模式出現在大眾視野。

在日漸精細化的社會分工大環境下，改變和適應新的經營方式是必要的。即便是又苦又累的洗衣“重”生意，互聯網的加速改造也正在進行中。

2024年，每經未來商業智庫新辟“未來商業20人談”欄目，用更具顆粒度的、場景化的，更具溫度和接地氣的“跟拍+訪談”形式，記錄、預見未來商業的發展和變化。

互聯網洗衣，京東物流、順豐、菜鳥都入局了

前不久，一家洗衣工廠意外起火上了新聞熱搜。經排查，有數家工廠合作的洗衣品牌受到影響，涉及千余名北京周邊地區客戶，訂單量較多，且受損衣物多為冬裝大衣等貴價物品，賠償金額也比較大。一時間，社交媒體上維權的消費者越來越多。

最先發布賠償方案的是京東物流旗下的京東洗衣。公告顯示，“如有價值憑證將按照每件衣物的購買價格全額賠償，如無法提供購買價格憑證，將翻倍至最高40倍洗滌費進行賠償。”

這里所謂的“翻倍”，其實是指目前洗衣行業現行的《全國洗染服務糾紛解決辦法》（試行）等相關規定：無價值證明的，衣物洗壞后的賠償金額通常限定在洗滌費的10~20倍；有憑證最高賠償2000元。

最終，京東洗衣共計賠付數千萬元，單件賠付金額從上百元到上萬元不等。這筆天價賠償，也送京東洗衣上了次熱搜。記者注意到，京東洗衣在2020年2月上線，是京東物流旗下“京東服務+”的核心業務之一。

入局互聯網洗衣市場的快遞企業不只京東物流一家。順豐旗下豐巢、菜鳥旗下菜鳥驛站也都依賴自身在社區場景以及快遞業務的已有布局，向外拓展了洗衣業務。

一般而言，互聯網洗衣模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O2O洗衣（Online-to-Offline，線上-線下）。它起身于O2O經濟最火熱的時期，當時也涌現出不少O2O洗衣公司。但即便后續有多家傳出倒閉的消息，O2O洗衣前進的步伐仍為停下。2020年4月，泰笛科技宣布以9.5億元人民幣收購華南地區老牌洗衣品牌天天洗衣，這筆并購在當時也引發了行業熱議。

另一種則為C2F洗衣（Customer-to-Factory，消費者-工廠），也是當前市面上被絕大多數公司采用的模式。即通過平臺線上下單，衣物送至合作的中央洗衣工廠進行洗護，由快遞公司完成取送。

人力成本占比近40%的“重”生意

C2F洗衣模式的背后，是通過低價優勢，在C端觸及和吸引更多的消費者，通過快遞連接工廠，完成上門取送。工廠是該模式的核心。主業并不聚焦洗衣業務的互聯網和快遞公司，一般多是選擇與三方洗衣工廠合作，但也有人選擇另一種更“重”的方式—自營化中央洗衣工廠。

為了透視C2F洗衣模式中的“廠”，跟著老陳一起，《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實地探訪了位于河北省廊坊市永清縣的京東洗衣自營化工廠。老陳是京東洗衣北京地區清洗運營負責人，擁有9年互聯網洗衣從業經驗，他擅長的是洗衣供應鏈解構與整合，同時還有洗衣產品的設計。

記者在現場注意到，4月，正值換季洗衣高峰期，工廠內十分忙碌。老陳介紹，一件衣物從進場到出廠，需要經歷掃描入廠、開包細檢、污漬預處理、入機洗滌、深度去漬、立體消殺整燙、吊掛輸送、出廠細檢等16道工序。

這樣的自營化中央洗衣工廠，京東在全國有200余個，共有3000名洗護技師。2023年，“京東服務+”做了一次全國洗衣網絡的升級，洗衣工廠數增加50%。

記者實地走訪時了解到，整個自營化中央洗衣工廠在2000平米左右，工廠的年吞吐量大概在40萬到50萬件，在200余家自營化工廠中，規模處于中等水平。

老陳告訴記者，整個洗衣行業的淡旺季比在1:6左右，也就是說，如果單個工廠在旺季的日均洗滌量在6000件的話，淡季的洗滌量在1000件左右。

為了順利度過淡季，維持一整年的業務平衡，“我們做了‘反季洗’這樣的產品開發，讓用戶在旺季可以用優惠的價格去購買產品，但是要在5月到6月份去履約，這樣也能幫我們提高淡季的業務量”。老陳說。

記者走訪發現，2000平米的工廠內“五臟俱全”，16道工序對應的設備、操作臺面依次排開，工廠頭頂上的做衣物晾曬，推進工序流程的滑軌，幾乎把場內的頂層也填得滿滿的。

運營一家這樣的工廠，難度不小。

老陳說，目前工廠的管理上有兩個比較大的難點，也是整個洗衣行業的問題。其一是對于場內時效和人員的管理。

“主要是因為整個工廠的規模和單日的洗滌量上升后，工廠管理門檻變高了。”他解釋說，“第二個則是因為衣物的這種非標性和污漬問題的非標性，在生產管理上更多地去依靠人（來完成），對于從業者的門檻要求比較高。”

因此，在整個工廠運營的成本結構當中，人力是最主要的，占比在35%~40%。人力成本之外，還有大概能占到40%的變動成本，即洗每一件衣服產生的成本。比如，用水用電用蒸汽，以及包裝、衣架、薄膜、洗滌劑等都算做變動成本。

還有大概20%的成本，就是因業務量變化而變化的成本，包括房租租金以及設備的折舊等（設備的成本被均攤為折舊成本）。

互聯網的改造：模式、技術、低價，還有呢？

互聯網洗衣概念和相關模式的引入可以追溯到十年前，但從目前來看，成功者寥寥無幾。這一定程度上源于，這本身就是一門不“輕松”的生意。

觸及廣大的C端消費者，上門取送的難度以及后端售后，鏈條長，環節多且復雜。而投入和運維方面，除了巨大的前期投入，運營成本也相對較高，整體回報周期偏長。

但一旦跑通，這種“集約化”的高效模式，可以通過規模、利用效率進行成本的攤薄，最終形成價格優勢。《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就京東洗衣目前價格而言，3件衣鞋任意洗僅為69元，5件為119元。前不久推出的反季洗產品更低為5件89元（要等到5月開始履約）。平臺內還有豐巢到家、浣洗洗護等品牌，相應產品價格也與京東洗衣相差不大。而物流跨界的優勢在于上門取送等造就的便利性，相對于從前價格偏貴且不透明的社區洗衣小店，越來越多的消費者開始選擇互聯網洗衣。

老陳告訴記者，后續還會上更多軟硬件升級，提升效率。“軟件這塊，我們會引入一套基于16道工序的，管理到人、管理到件的系統。主要是幫我們去做好場內的時間管理和質量管理，能定位到具體每一件衣服的人和問題。”他說。

在硬件上，工廠后續會將京東物流比較成熟的分撥墻技術引入到場內，進一步提高衣物的分配效率，降低整個工廠分配區間的占地面積等。

豐巢洗護也表示，均采用標準化智慧工廠模式，涵蓋入廠、洗前檢測、清洗、洗后檢測、出廠等多個環節。

這場關于互聯網洗衣的競爭，其實才剛剛開始。過往十數年間，互聯網改造了多個傳統行業，而洗衣，就是一個傳統得不能再傳統的行業。

迅速鋪陳的規模，技術和成本的優勢引發的邊際效應，正在以價格力俘獲人心。社區的洗衣小店，該何去何從？老陳說，社區洗衣店依然會是未來洗衣市場的主力構成，并不會因為互聯網洗衣的到來而消失。

“兩種模式適配的是線上線下兩種需求。小店在社區場景的長期‘駐扎’，也并不是靠規模、成本取勝的，而是人心。兩種模式會長期并存。”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