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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瘋狂小散戶炒鞋神話 | 再大的融資風險也抵不過造富誘惑

每日經濟新聞 2021-04-16 09:02:10

每經記者|丁舟洋  杜蔚  舒冬妮    實習生 何琦瑋    每經編輯|董興生 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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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穿不炒”的口號再次被平臺喊出來后,炒鞋客小巴打出了“呵呵”二字。

近期,限量款李寧球鞋在潮流交易平臺得物上被炒到4萬元一雙,又被得物App下架并封禁異動賬號后,炒鞋的瘋狂與危險又一次受到了大眾的關注。

上一次被狠狠打擊,還是在2019年10月,央行發文警示“炒鞋熱”背后的金融風險,其中對得物、nice、有貨、95分等潮鞋交易平臺做出了點名批評。彼時得物(曾用名“毒App”)和nice都發出“鞋穿不炒”的聲明,但僅從微博評論上的互動來看,網友們并不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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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微博截圖

時隔一年半,平臺再次發出打擊炒鞋的聲音,炒鞋市場會就此冷卻嗎?

從4月上旬李寧球鞋被炒事件發酵以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了十余位“鞋齡”不短的資深炒鞋客,他們普遍認為:炒鞋市場暫時冷靜,但在利益的驅動下,品牌方、交易平臺、炒鞋客仍不下“牌桌”,炒鞋市場不會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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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臺興起,開放C2C市場

散戶涌入球鞋“二級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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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80后~95后的青春里,穿上一雙耐克、阿迪球鞋,會自動“走路帶風”,獲取在班級里炫耀的資本。NBA進入中國、《灌籃高手》熱播,籃球成為國民運動,“球鞋文化”也在中國有了土壤。

回憶中學時期,周首覺得能吸引別人目光的就三樣,“球打得好、學習好、長得帥”,可自己一樣也不占。直到有一次,他穿著一雙耐克鞋去上學,意外發覺自己融入到群體中了。

“歸根溯源到用戶的早期階段,尤其是中國,學生最能彰顯個性的就是鞋子。”1986年出生在江西的楊冰曾在接受采訪時說,他從中學起就對籃球萌生了強烈的興趣。和其他籃球愛好者一樣,好的球鞋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興趣加上商機,楊冰和周首在大學時開始創業,前者創立了體育資訊網站虎撲,并衍生出得物,后者創立了nice。這兩款app很快發展為線上球鞋交易的主要平臺,根植于球鞋文化的生意也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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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得物APP截圖

這兩個平臺出來前,球鞋發燒友虎哥買鞋主要通過論壇,他至今保留著以前常用的bbs網址,雖然現在已是一個點不開的鏈接。“那時候買鞋要在論壇里留言,和別人加QQ,約線下交易,還要看對方的信譽度。”虎哥對每經記者表示。

得物、nice等承載著潮鞋交易功能的app上線后,降低了買賣球鞋的門檻,也降低了炒鞋的門檻。

“沒有平臺前,私底下一樣有交易,大家各憑本事掙利潤。”炒鞋客小巴向每經記者透露,“平臺出現后,減少了交易的紛爭,比如對瑕疵鞋的爭議等,我們交易起來更簡單了。”

“如果說品牌方發售限量款,批發商拿貨后再賣給代理,是球鞋交易的一級市場;那么無數散戶通過平臺頻繁買賣球鞋,就是球鞋交易的二級市場。”從事炒鞋生意超5年的小奕表示,“我最開始進入這個行業時是沒有平臺的,買鞋得有經銷商資源才能拿貨;賣鞋也要有客戶資源才能出貨。平臺開放了一個C2C的市場,你不需要手上有鞋、不需要手上有客戶,就可以投身炒鞋的熱浪中。”

在小奕看來,平臺推動了“炒鞋熱”。“在2016、2017年,我拿AJ鞋都是有折扣的,現在已經沒有折扣鞋放出來。因為玩的人多、熱度高、需求大,價格自然上漲。我可以這么說,球鞋價格浮動如此之大,80%的原因在于平臺,平臺給了大眾鏈接炒鞋的入口。之前信息閉塞,參與的人少,中間‘倒’的過程沒那么多,現在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頻繁買賣,倒手的次數變多,價格肯定就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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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月入百萬,買豪宅豪車

再大的融資風險也抵不過造富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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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提高交易效率,美國的炒鞋平臺率先推出阿迪、耐克、AJ指數,國內的近十個球鞋交易平臺隨之跟進。銷售榜、漲跌榜、價格曲線……平臺跳動的數據是永不疲憊的金錢,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玩家的神經。

最瘋狂的時候,有的小平臺還曾發售球鞋票券,散戶可以買0.3雙AJ、2.5雙阿迪,球鞋徹底成了虛擬的證券產品。小貸公司也跑步進場,為炒鞋平臺提供分期付款的加杠桿服務,炒鞋的金融雪球越滾越大。

而再高的融資成本、再大的融資風險,也抵不過炒鞋造富神話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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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克門店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張建 攝

“3年多,我炒鞋賺了100多萬。”2018年進入炒鞋圈的李達,短短幾年時間就建立起了自己的貨源渠道,并在下游擁有多個固定商家。生意好時,李達一天能賣出兩三千雙鞋。“比如之前特別火的AJ倒勾,我拿到的價格是4000多元/雙,1萬多元賣給商家,一雙凈賺五六千。”

“我都還算賺得少的。”在李達心目中,行業里的“大神”是那些月入百萬,通過炒鞋買豪宅、豪車的“前輩”。

剛入行時,徐歡也是賺錢的。“靠著在發售現場直接收球鞋,我小賺了2萬多。”徐歡向每經記者回憶稱,自那以后便一發不可收拾,沒有穩定前端貨源的她,只能在二級市場加價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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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鞋轉賣平臺成交量 圖片來源:nice APP 截圖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鞋轉過幾次手。”球鞋被層層抬價后,到徐歡手里的利潤微薄,為了再沖一沖,她開始向身邊的人借錢,無處可借后,便向第三方機構以分期付款的形式來加杠桿繼續炒鞋。“利滾利,現在實在支撐不下去了。”

徐歡沒有透露具體的欠款金額,但她表示,自己已經無法通過炒鞋來償還債務,現在決定退出炒鞋圈。“炒鞋風險大,資金鏈一斷就會血本無歸,這些道理我都懂,就怪我太年輕。”

炒鞋市場,有人大賺,有人血虧。在徐歡看來,穩賺不賠的永遠是平臺。

每經記者注意到,以一雙售價3477元的球鞋來看,在nice上出售,需向平臺支付1.2%的分成,即41.7元;而在得物上,則需向平臺支付5%的分成,即173.82元。不過,在得物上,傭金是有“上限”的,當交易金額達到5000元及以上時,平臺分成固定為249元。得物的傭金比例究竟是如何制定的?每經記者詢問了得物方面,但截至發稿,未得到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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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e(左)和得物傭金對比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也有炒鞋客認為,平臺分傭并不是大問題。“沒有得物、nice,你去哪里賣呢?(炒鞋)都已經賺了那么多了,就不要糾結平臺分成的事情。不管是5%的手續費還是再高些,我都能接受。”炒鞋客阿豪向每經記者表示,海外平臺交易球鞋的手續費更高,“一雙250多美元的鞋,要收30美元左右”。

不管炒鞋市場怎樣風云變化,是價格高企還是跳水大跌,炒鞋客都需要承擔風險,但平臺則是穩定抽傭“旱澇保收”。艾媒咨詢集團創始人兼CEO張毅在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指出,扣除推廣和運營成本,“平臺依然是穩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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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艾媒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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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性可以搶200雙球鞋

機器人就是“高效”刷單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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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淪為“韭菜”的炒鞋客們都明白,對于那些有炒作價值的限量款,從“二級市場”上拿鞋意味著價格可能已被倒手疊加數次。在“一級市場”也就是品牌商源頭處,以發售價拿貨,成本才會更低。

而從“一級市場”拿貨談何容易,通過公開渠道,品牌方的限量款球鞋就像買房搖號一樣困難。要通過網上抽簽,線上中簽后,還要到線下再抽一次簽,最后才能獲得購買資格。

而為了提高“中簽率”,炒鞋客們早就用起了“刷單插件”。“用插件的主要目的是,在球鞋發售前收到提醒,以便更準確、更快速地突襲發售頁面。”阿豪向每經記者介紹,在2016年、2017年時還有很多免費插件,但現在都開啟了收費模式。“一條龍的會員制大概在每月25元~35元。”

用插件搶鞋只能說是搶先了一步,但是最終能否搶到、能搶多少,都是未知,這促使行業進化出了一種更高級的玩法——機器人搶鞋。

“我們團隊的渠道在國外,主要通過機器人來搶鞋,一次性可以搶到200雙左右的球鞋。”根據阿豪的描述,機器人相當于一種“高效”的刷單程序。使用機器人,可以在球鞋發售時,幫助炒鞋客提高在海外官網上搶鞋的效率。

如今,連機器人的價格也水漲船高,成了限量的香餑餑。“國外國內都有不錯的機器人,相當于賣給你一個ID,你就有權限去繳費使用這個ID。”阿豪說,“當前機器人的價格從2000元/個到13萬元/個不等,大多數還在2萬~5萬/個,有了機器人還需要定時續費。其實機器人原價沒有那么貴,但現在基本買不到了,所以也出現了高溢價。”

從插件到機器人,炒鞋工具也在被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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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臺上存在大量二手球鞋交易信息 圖片來源:APP截圖

其實從生產環節來講,早已工業化量產的球鞋制造業,基本上不存在工藝和產能供應不上的問題。但對品牌方而言,發售高端限量款球鞋,可以提高品牌價值。稀缺帶來“高貴”,一場“饑餓營銷”的游戲自源頭就開始玩起。

就拿近期在二級市場被推高的某國產品牌球鞋來說,鞋販子小葉發現,他常拿貨的門店迅速管控了折扣。“我們之前拿鞋都是6折,現在只能是8折,甚至沒有折扣,原價拿鞋,放到二級平臺上,價格肯定就比之前高。”

“后來根本拿不到鞋,問就是沒有,現在店長都愛答不理,發消息一天回個四五句。說好要打折賣給我的鞋,但最后都被放了鴿子,或者就是原價。”小葉吐槽道,“第一次問的時候,她就說店里人山人海太忙;第二次說考慮考慮,第三次才答應給我一些。”總之,隨著某些品牌價格高漲,炒鞋客需要向品牌渠道方軟磨硬泡,才能拿到之前沒那么受青睞的鞋子。

在小葉看來,二級市場球鞋漲價,品牌方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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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鞋客多是Z世代

新興市場邊界曖昧,監管幾乎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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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的人越多,越難用簡單的“黑”或“白”來定義每一個參與炒鞋的個體。比如以炒鞋為副業的小巴,愛好就是研究球鞋。“假如自己囤的球鞋漲價了,會高興的原因除了賺錢,也證明了自己的眼光得到了肯定。如果跌得很厲害,一般會自己穿。”

在這個邊界曖昧的新興市場,規則和監管幾乎是空白,陷阱和騙局叢生,每個炒鞋客都會遇到大大小小的“坑”。

2019年才踏入“鞋圈”的陳如,“一度懷疑自己的商業能力”。每經記者采訪的十多個炒鞋客,基本都是95后甚至00后,而陳如是有幾十年從商經歷的中年人。

“當時為了投資移民,我搞了一個潮牌店,開火了。回國后沒啥事,就覺得炒鞋我也能做得好。單投入一款鞋的資金量就相當大,結果我在鞋圈出名,就是因為我虧了上千萬。”陳如對每經記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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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寧運動品牌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張建 攝(資料圖)

“我很早就從事奢侈品二級市場交易,勞力士‘綠水鬼’的炒作價格遠遠超過球鞋。但我們打交道的基本都是成熟商人,我下訂單時價值7萬元一只的手表,等到交貨時即便漲到了7.5萬元,正常的供應商基本都會按原來的價格交到我手上。但炒鞋的這些小朋友,會毫無羞恥之心地‘鴿’你。”

“他(陳如)是被’鴿’,我是直接被騙。”坐在陳如身旁的炒鞋客小奕對每經記者說:“我曾給人打錢拿貨,但人家拿了錢不發貨,直接卷錢跑路了。”

后來那個跑路的中間商被逮捕,他總共騙了600多萬元,從小奕那里騙了100萬元。而這個中間商僅僅是一個21歲的年輕人。“幾百萬拿在手里,他把控不住那么多錢,可能就揮霍了,也沒有意識到這種欺騙的行為,將會給自己帶來十多年的監禁。”

年紀小、法律意識和風險意識淡薄,這些都是現在主流炒鞋人群中存在的普遍問題。

而平臺在其中需要肩負怎樣的責任?

2019年,被央行點名“炒鞋金融風險”后,nice曾發布聲明,對平臺中炒賣行為進行全面整頓,其中包括:下線并關停成交曲線、漲幅榜、銷量榜;清理社區中引導、煽動炒鞋的內容和評論。

4月14日,每經記者打開nice看到,成交曲線、漲幅榜、銷量榜、社區里的炒鞋言論,早已卷土重來。對于nice平臺上顯示的內容,每經記者詢問了nice方面,截至發稿,沒有收到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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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交易平臺截圖

事實上,平臺如果要監管炒鞋,最簡單的就是監控那些價格波動特別大的鞋。“明顯偏離正常的品牌溢價,那就是炒作溢價帶來的。”小奕說,“但我覺得最應該反省的,是那些懷著暴富和投機心理進來的人,不在炒鞋上虧,也會在炒其他上栽跟頭。”

(文中受訪炒鞋客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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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手記|警惕炒鞋市場低齡化

Z世代是個時髦詞,好像什么東西一旦嫁接上“Z世代”,就似乎有點石成金的魔力。而當炒鞋遇上Z世代,卻是一個值得警惕的現象。

誠然,球鞋交易平臺上,都會要求上傳身份證,未滿18歲不能注冊,但市場上不乏未滿18歲就熱衷于炒鞋的中學生。

而即便是18歲~21歲,大多數也是還未畢業的大學生。他們尚未擁有穩定的經濟來源,炒鞋的本金從哪里來?

劉永好曾說,他的兒子也曾投資球鞋生意,投了兩萬元,結果對方跑路了,劉永好覺得這對孩子是很好的商業教育。

問題是,并非每個年輕人都來自富裕家庭,受不了財富暴利誘惑的貪念又乃人之本性,這時候如果再向他們開放可免抵押借款的高息互聯網借貸手段,一旦出現跑路和坍塌,金融雪球砸倒的便是那些缺乏風險抵御能力的學生們。


記者:丁舟洋 杜蔚 舒冬妮

實習生:何琦瑋

編輯:董興生 宋紅

視頻編輯:朱星運

視覺:鄒利

排版:董興生 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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