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市春秋

每經編輯 盧曦    

我的故鄉在安徽省蕪湖市，我自幼隨父母多次遷徙，最后戶口落在了南京。18歲上大學離開家，我就很少再回去。今年春節，我們家族在上海吃了一頓團圓飯，我們從安徽各個中小城市，陸陸續續來到上海、定居，一大家竟有一半人在上海過年。老人們退休后跟來了上海，一些晚輩們就出生在上海，不會講安徽話了，也沒有一點老家的概念。

在蕪湖度過的童年和少女時代，對我是難以磨滅的美好回憶。雖然過年不回老家，每當兒時玩伴、同學結婚，我總要想方設法回去喝喜酒，最近三年，我每年都要去喝一兩次喜酒。

蕪湖的車牌號是“皖B”，蕪湖人也向來認同自己是安徽第二大城市，僅次于省會合肥，有時，驕傲的蕪湖人認為，合肥是政治中心，而蕪湖才是安徽最富裕、美麗的地方。

蕪湖古代是四大米市之一，因為臨近水路交通樞紐長江，是較早開發開放的城市。改革開放以前，蕪湖和全國其他城市一樣貧乏陳舊，擁有的只有美麗的山水，徒有魚米之鄉的美譽。曾經有一部連續劇叫《米市春秋》講的就是蕪湖的故事。

但蕪湖卻出了一個年廣九。安徽許多地區的人素來喜愛炒貨類食品，民間的炒貨作坊綿延數百年，卻只有年廣九以“傻子”般的誠實與執拗，成了改革開放的里程碑式人物，被鄧小平點名之后，年廣九在蕪湖數代人中家喻戶曉。我的外公就經常跟我講“傻子”的故事。時至今日，經營炒貨的地方品牌還有不少，但都規模不大，只在蕪湖及周邊市場聞名，無法與洽洽這樣的大佬競爭。

2013年國慶節，我回蕪湖參加中學同學的婚禮。下車后我已經完全認不出自己的故鄉。蕪湖突然擁有了三四座五星級酒店，而且家家爆滿，富裕起來的蕪湖人在婚禮上花費驚人。

同學家早在上世紀80年代起就做起了炒貨生意，兼營糖果食品。同學的爸爸當年毅然決然辭掉公務員的工作，下海經商。同學父母沒日沒夜忙生意，同學常常缺少照顧，三餐都很難規律。

苦盡甘來，由于起步早，又勤奮誠信，同學家的生意已經遍布安徽多個城市，成為一方豪門。同學的婚禮十分氣派豪華，結婚后的小兩口迅速投入家族生意中。

在蕪湖，由于較早經商發家致富的人不在少數。但我小的時候，做生意的大人們從事的都是非常分散的小行業。蕪湖有一條著名的“長街批發市場”，上世紀八十年代起，就有人在這條街上批發和零售一些塑料制品、服裝鞋帽、兒童玩具、化妝品等。

如今這條街早已被拆掉，蕪湖的商業也變得異常繁榮。購物中心每年都在增加，消費水平不斷上升。麥當勞在蕪湖開出第一家店的時候，我還是個中學生，和同學相約去吃甜筒，興奮不已。如今必勝客、星巴克都已開出許多家，不再令蕪湖人興奮了。

蕪湖因為在長江邊，早年建設了多個造船企業。我同學家人都有不少人在造船廠工作，他們中有普通的技術工人，也有造船設計師。這些企業目前還在運轉，但員工的待遇長期停滯不前，只能勉強跟上經濟發展的腳步。一些年輕人離開了工廠，到更為開放和發達的廣東、福建開創事業。他們有的衣錦還鄉，有的仍在漂泊。

蕪湖的消費水平和房價一同攀升，如今市區已經有不少單價過萬的樓盤，家用轎車的普及率與上海不相上下。由于奇瑞汽車的壯大，蕪湖的經濟被帶動，我的許多同學都在奇瑞工作，或者為奇瑞提供汽車零配件，過著非常富足的生活。蕪湖還有海螺水泥等許多大型上市公司，提供了不少就業崗位，許多到外地讀書的年輕人也更愿意回蕪湖工作了。

今天的蕪湖，市場高度活躍，人的思想卻在激烈的沖突。年輕人有的遵照父母教誨選擇了旱澇保收的公務員職位，有的卻一心掙錢做生意。許多富裕家庭的年輕人熱衷于海外旅游，希望長見識。

蕪湖人從來都不認為蕪湖是個小城市，雖然遠離大海，經濟總量也不算高，但蕪湖人從小就有一種海派的情懷，希望看得更遠，跟上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