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5-28 01:23:54
每經編輯 每經記者 杜冉樂 劉林鵬 發自蘭州、成都
每經記者 杜冉樂 劉林鵬 發自蘭州、成都
作為一個河谷地帶發展起來的城市,蘭州受地形限制,想要地已無地。《蘭州市土地整治規劃(2011-2015)》曾指出,“(蘭州)主城區發展空間有限、供需矛盾突出”。而低丘緩坡溝壑等未利用地綜合開發項目,似乎讓久困于“兩山夾一河”的蘭州看到了希望。
彼時,太平洋建設集團首席顧問嚴介和曾放出豪言,未來6個月時間里將整體平移700多座山,平整土地約25平方公里,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移山造城”。
然而,在造城過程中,生態環境本已脆弱的蘭州,如何搞好生態建設,備受外界關注。如自然流域的現狀會否因此改變?排洪會否引發滑坡、泥石流?更重要的是,如何協調好人與環境的關系,上述種種必須引起人們足夠的重視。
除項目立項、環境影響評價、林地報批、土地征收報批等四大硬傷外,在項目建設過程中,“蘭州造城”如何實現生態環境的和諧發展是一個十分值得思考的問題。
“市域生態環境脆弱、地質災害較多,生態建設需求突出。”《蘭州市土地整治規劃(2011-2015年)》這樣評價蘭州的生態環境。
蘭州當地的一名學者向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大規模推山造地對生態肯定會有影響。
生態環境本已脆弱/
《蘭州市土地整治規劃(2011-2015年)》曾做了如下描述:蘭州地處干旱半干旱氣候區,自然條件較差、生態承載力低下,水土流失嚴重,森林資源匱乏。據林業部門統計,全市2010年森林覆蓋率為12.21%,與全省的13.42%和全國20.36%差距較大;全市水土流失面積達12471平方公里,占總土地面積的96%。同時,由于地形復雜,地質構造運動強烈,斷裂、褶皺發育,巖土體破碎,加之近年來人類工程活動對區內地質環境的影響,使得境內泥石流、崩塌、滑坡、地面塌陷等地質災害十分嚴重,全市現有地質災害隱患點達863處,受威脅人口66.7萬人。區域生態環境脆弱,生態建設需求突出。
蘭州當地的一名學者向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大規模推山造地對生態肯定會有影響。由于蘭州地質結構與地貌特征,如果只是簡單地推平或處理肯定會埋下地質隱患,在大規模的城市發展過程中,必須要有綠色、環保、生態的理念。地方政府要起到主導作用,還要有約束性安排,比如企業開發多少用地,必須種植多少樹木等。
去年底,太平洋建設集團首席顧問嚴介和向《中國經濟周刊》描述了未來“蘭州新城”的模樣:新城將引入黃河水、保留“本身比較漂亮的山體”、開挖人工湖,最終形成一個山水繞城、依山傍水的新蘭州。“有湖泊、有河流、有小溪、有沙灘、有濕地、有島嶼,山頂花園城市,非常美。”
黃土濕陷等潛在威脅漸顯/
權威資料顯示,蘭州市氣候屬于典型的溫帶大陸性氣候,年均降雨量250~350毫米左右,年蒸發量1500毫米左右,干旱威脅嚴重。蘭州市水資源具有自產徑流貧乏、客水資源較豐富與時空分布不平衡的特征。全市多年平均水資源總量327.23億方,其中,入境水資源量約323.25億方,可支配多年平均水資源量為23.3億方。地下水資源總量為2.75億方,允許可開采量1.59億方,集中分布于西部和東南的濕潤山區和河谷川區,廣大黃土丘陵地區地下水貧乏,礦化度高,難以利用。
“這僅是嚴介和美好的藍圖。”李丁表示,水利部黃河水利委員會對蘭州市轄區的水資源利用是有控制的,比如城市生活用水、工業用水、城市綠化用水以及農業用水,都有一個法律意義的規劃。
“嚴介和講的‘大水體’思想并不是有多大的水面就要消耗多少水體。按照我們的理解,他講的是水體的空間布局或表現,比如不論黃河向哪兒流淌都要流下去,如果黃河的一支流從新城流下去,新城中間就會表現出新的水體,但并沒有消耗多少水資源,頂多會蒸發一些,而真正消耗的是新城建成之后人口增長所帶來的城市用水。”李丁表示。
“蘭州人對于生態有切膚的感受,對于綠色有更多的盼望和珍惜。”蘭州市社科院城市發展研究所所長牛錚超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講起了一個故事: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蘭州人民在全國曾創造了一個奇跡,那就是“背冰上山植樹造林”。在沒有建劉家峽水庫的時候,黃河到蘭州、陜西等地都是封凍的,冬天河面上都可以開汽車,冬天把冰鑿成方塊背到山上,并把它埋到已栽下樹苗的樹坑里去,等到春季冰融來保證樹苗成活率。現在蘭州南北兩座山已基本綠化了。在新一輪發展中,蘭州比其他地方更看重綠色,并且已有規劃,比如已綠化的山頭不能推掉。不僅要有美麗的建筑,美麗的生活,更要有美麗的綠色。
北京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副教授蒙吉軍曾向媒體表示,黃土土質一旦受到人工的干擾,其受力結構發生變化就容易導致崩塌,而這種崩塌的誘發因素之一則是降水,所以雨季到來時才是對削山造城的最大考驗。
蘭州市環保局副調研員呂昭文向《新世紀周刊》記者表示,如果開發不當,削山造城填平溝壑,的確有可能會影響雨季排洪,但只要規劃得當,預留出行洪道的空間,就可以避免這一問題。在呂昭文看來,蘭州削山造城最大的風險并不在于誘發地質災害,而在于濕陷性黃土地貌給未來建筑本身帶來的潛在威脅。
蘭州周邊山丘是典型的濕陷性土層。所謂濕陷性土,是指在上覆土層自重應力作用下,或者在自重應力和附加應力共同作用下,因浸水后土的結構破壞而發生顯著附加變形的土。
李丁亦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項目建成以后也有一些令人擔憂的問題,比如黃土的“濕陷”問題,平均約30米造一個平臺,各平臺之間會有一個“坡面穩定”的問題,是否會改變自然流域的現狀,排洪或泄洪會不會引發滑坡、泥石流等問題,這些在環境評價影響中都是要引起重視的。
“按照規劃,在削山造地過程中有一些大的溝壑為了防洪是不填的,也不是連起來的。不像我們所理解的,從這里劃出一條線,并連成一片,全是作為建設用地來用。”李長江表示。
造城應以人為本/
“造城熱”正以一種令人目眩的速度在全國各地蔓延開來。
從去年4月份開始,一場轟轟烈烈的“造城運動”就在延安市以超常規的方式進行。根據正在實施的“中疏外擴、上山建城”發展戰略,延安市將通過 “削山、填溝、造地、建城”,用10年時間,最終整理出78.5平方公里的新區建設面積,在城市周邊的溝壑地帶建造一個是目前城區面積兩倍的新城。
據稱,延安的“削山造城”工程是目前世界上在濕陷性黃土地區規模最大的巖土工程,在世界建城史上也屬首例。
此外,“車城”十堰老城區的東、西兩面亦在大規模造城。其中,“東部新城”的規模將達到40平方公里,“西部新城”的規模將達到46平方公里。現在,十堰城區面積為80平方公里左右,這相當于再造一個十堰。
“以前國內很多城市熱衷于造工業園,現在熱衷于造城。”國家發改委城市和小城鎮中心研究規劃部主任文輝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但是在“造新城”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產城融合。
“城鎮化并不意味著一定要建大馬路、大廣場、大景觀帶。”文輝表示,城鎮化應該是以人為核心,而不是以城市產品為核心。新城建成了,關鍵看人能不能融入進去,這就需要有產業環境和就業空間。
牛錚超表示,蘭州作為承接產業轉移的示范區,要轉移來自發達地區需要淘汰的或轉型升級的企業,這些企業本身就存在“高污染、高能耗與產業低端”的問題。蘭州企業要“出城入園”搬到新區去,就要在產業轉移的過程中解決 “兩高一低”的問題。在轉移過程中,一定要符合產業基礎與產業政策的條件,產業新區要規劃好污水排放與空氣治理的問題,而不是簡單地復制與搬遷。
造城探因
地形受限 蘭州欲削山造城打破困局
受南北山系限制,蘭州只能沿黃河谷地發展,最終形成一個東西延綿50公里、南北最窄處只有1.8公里的狹長市區。
蘭州削山造城背后也凸顯出現實的困局與城市的無奈。5月21日,蘭州市國土資源局副局長李長江告訴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受地形限制,蘭州市用地非常緊張。
700個山頭將分批推掉 /
2012年初,國土資源部出臺《低丘緩坡荒灘等未利用土地開發利用試點工作指導意見》。文件指出,從中國人多地少、耕地資源稀缺和大部分縣市地處丘陵山區的國情出發,試點地區可以適當開發利用低丘、緩坡和荒灘。蘭州成為國家低丘緩坡荒灘等未利用地開發利用的試點城市。
2012年,10月26日。削山造城的大幕拉開。由蘭州市政府與太平洋建設集團合作的蘭州市低丘緩坡溝壑等未利用地綜合開發項目開工儀式在城關區青白石舉行。
據《蘭州日報》報道,此次低丘緩坡溝壑等未利用地綜合開發項目,是繼太平洋建設成功參與蘭州新區開發建設之后,蘭州市政府與太平洋建設在互利共贏基礎上展開的又一次深度合作。此次開工的城關區青白石街道1號片區項目,東起規劃包蘭二線(土圈溝),西至鹽什公路,南起規劃北快速路(砂金坪),北至分水嶺(蕎麥梁),規劃面積約25平方公里,總投資200多億元,內容包括低丘緩坡溝壑等未利用土地的征收、轉用、土地整理和基礎設施建設。
繼去年10月26日太平洋建設集團1號片區開工后,10月31日,蘭州市又與以平山造城而著稱的房產巨頭廣東碧桂園集團正式簽約,在城關區包蘭鐵路以東、大浪溝以西、城關區劃界線以南、北環線以北的區域,總面積達20平方公里的范圍內平山造城,而這一區域正是規劃當中的2號區。
“國土資源部有一個低丘緩坡荒灘未利用地的試點,初衷也是為了少占耕地或者不占耕地,國土資源部從這一角度出發,提出了探索未利用的荒山、荒地來搞試點。”蘭州市國土資源局副局長李長江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
“國土資源部給了蘭州20平方公里的指標,我們是分期分年度來做的,首期只做一部分,太平洋建設集團做的只是4.85平方公里,完全是在國土資源部批復的20平方公里范圍內的。”李長江稱。
李長江表示,有媒體報道說半年要推掉700個山頭,其實不是這個概念,都是分批做的,國土資源部規定到2016年做10平方公里,試點是嚴格按照國土資源部要求的。
土地制約經濟發展/
5月21日上午,蘭州。
蘭州市國土資源局副局長李長江站起身,走到辦公室墻壁上懸掛的蘭州市衛星地圖前,一邊用筆指點,一邊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介紹說,“蘭州市用地非常緊張,蘭州的地形是兩山夾一河。你看,南北兩邊全是山,蘭州就在黃河河谷盆地里發展,受地形限制,想要地已經沒有地了。”
一份名為 《蘭州市土地整治規劃(2011-2015)》文件中的信息亦印證了李長江的觀點。
《蘭州市土地整治規劃 (2011-2015)》中稱,隨著城市人口的迅速增長,城市建設用地的需求量不斷增加,而受河谷型城市地形條件的限制,蘭州市主城區的空間拓展極其有限。
根據2010年土地利用現狀數據,蘭州市主城區所處的河谷空間規模扣除目前形成的164.5平方公里建設用地、河流水面、灘涂、葦地與其他土地,以及具有生態意義的大面積連片防護林地、果園,用于蘭州市主城區擴展的空間已不足20平方公里。中心城區人口過度密集,市區人口密度高達15355人/平方公里,環境污染嚴重、交通壓力大,影響了省會城市職能的發展和功能的提升。
“蘭州目前的土地供應一年大概就是五六千畝,這兩年土地出讓金已經開始減少,主要是無地可供了。蘭州市有61個城中村,城中村建的房子也是非常密集,已騰不出多少土地。”李長江表示。
“有些項目來落地,因沒有地,落不下去。搞這個事情也是迫不得已。不能說僅為了賣地,主要是發展受限,沒有地了。”李長江頗感無奈地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解釋。
“因為項目非常大,震驚全國甚至震驚全世界,包括國外的一些媒體也跑來直接問 ‘你們是不是瘋了’,怎么會有這么大的項目?”參與該項目環評工作的蘭州大學資源環境學院人文地理研究所副所長李丁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面對土地供應壓力以及城市人口壓力,蘭州急切需要拓展城市發展空間。
李丁表示,從西北五省區的省會或首府來看,蘭州的經濟發展相對滯后,但人口密度又非常高,土地供應成了一個重要的制約因素。現在有相應的公司愿意到西部地區來開發,很快就形成了落地的項目,這么大的尺度,在國際上都是少見的,不過這個規劃是長期的,不是一天或兩天就會立見成效的。
李丁稱,在實際操作當中,移山造地工程還是理性的、有步驟的。
“我們可以從地圖上看得很清楚,蘭州是一個在河谷地帶發展起來的一個城市,在過去歷史上,蘭州一直是以軍事重鎮而存在的。”蘭州市社科院城市發展研究所所長牛錚超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
牛錚超表示,蘭州土地資源奇缺,因為它是一個狹長的河谷地帶,那么只好充分地利用低丘緩坡荒地,來實現城市新的擴張與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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