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恐懼癥

                              文/李亞蟬

　　準備獨自進入鄉村的前一晚，我總是在一種平淡的恐懼中度過。

　　我清楚為什么恐懼。

　　鄉村有一種難以與外界溝通的神秘特質。盡管時至今日，很多農村的交通已經非常發達，出行并不見得困難。但我還是到過非常多交通苦難得離譜的農村，甚至是在我的報社的第一次出差中，那個工業區的交通困難也令我印象深刻。

　　是因為“南海本田罷工”事件，我空降到南海獅山的那個工業區。在白天的時候，這個地方雖然四境荒蕪，但畢竟看著大大的本田廠，我會感覺到這個殼子里有很多工人，料想人家也要出去。

　　但當夜幕降臨，事件至接近9點。我便發現自己的推測并不高明。來來往往的仍是車——大卡車；路燈在大雨中顯得昏沉；周圍的農田時而出現一個似乎有不明目的“雨衣人”；手機終于欺負人似的沒了電。

　　像是宣布了至此我與外界完全失去聯絡一樣，我才明白手機對于現代人的意義是這樣深刻。我難以抑制盡快與外界取得溝通的瘋狂，見到是車就伸出手攔。無奈長得不夠水靈，英雄狗熊的通通不理我。驚魂半天，才終于攔得一輛“黑的”（即私人車經營）。

　　若是平常，女孩子在大晚上的荒郊對“黑的”一定是要謹慎的。但無法與外界溝通的恐懼完全足以支撐我這個“鼠輩”鋌而走險。我覺得揪住了救命稻草。

　　到最近的廣西之行，對于這種“鄉村恐懼癥”我更加有感觸。

　　這回運氣好，聯系上了朋友的同行的媽媽的朋友的弟弟。“朋友的同行的媽媽的朋友”從破敗的瀨湍鎮幫我安排好去往舊街屯的三輪車。

　　這一路上，風景無限美麗。漫山遍野的甘蔗鋪在線條和緩的丘陵、平地上，遠遠望去，如同北方的草原。一路上，坑坑洼洼的土路向沒有盡頭一樣，只有甘蔗，沒有房屋。三輪車后，兩罐要從城鎮運往舊街屯的煤氣罐與我并排而坐。一路顛簸，兩個罐子撞得直響，讓我不禁擔心會不會爆炸。

　　這時候我才又想起來恐懼。這里可遠不是南海工業區那種類型的難以與外界溝通了呀。這茫茫的甘蔗地，路上杳無人煙，若有心生歹意者，絕對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啊。但我的“鄉村恐懼癥”顯然休息了。

　　我知道這是為什么。

　　即使是朋友的同行的媽媽的朋友的弟弟，畢竟，有這么個角色是與我有關系的。通過這個八竿子才打上的關系，我與外界的聯系就建立起來了。

　　我的“鄉村恐懼癥”為什么是一種平淡的感覺？因為鄉村社會是一個主要靠宗族關系聚集在一起的群體。在這樣一個群體里，只要你與其中一個人有關系，那么很有可能，整個村子都會看點“佛面”。在城市里，由于人很多，你感覺到罪惡不大可能直接靠近，但是你卻極有可能連你的鄰居都不認識；而在鄉村，盡管人少，社會關系其實是非常緊密和牢固的。這種牢固給人帶來寧靜和平淡。

　　即使作為一個外界“侵入者”，我仍然受到這種平淡感染。